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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 Vol. 12 >Issue 2: 220 - 236

DOI: https://doi.org/10.12342/zgstly.20220019

旅游衔接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文献回顾与未来议程

  • 彭红松 , 1 ,
  • 刘晗 1 ,
  • 尚晓艳 1 ,
  • 钟士恩 1 ,
  • 章锦河 2 ,
  • 虞虎 , 3, *
展开
  • 1.南京财经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南京 210023
  • 2.南京大学地理与海洋科学学院,南京 210023
  • 3.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北京 100101
* 虞虎（1986-）,男,博士,副研究员,研究方向为旅游地理学和国家公园。E-mail:

彭红松（1988-）,男,博士,讲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生态经济与区域旅游业可持续发展。E-mail:

收稿日期: 2022-02-27

  修回日期: 2022-04-05

  网络出版日期: 2022-06-17

基金资助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1801129)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1771147)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18YJC 790124)

江苏省第十六批“六大人才高峰”高层次人才选拔培养项目(2019-JY-020)

收起

Tourism connecting the 2030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Literature review and research agenda

  • Peng Hongsong , 1 ,
  • Liu Han 1 ,
  • Shang Xiaoyan 1 ,
  • Zhang Shi’en 1 ,
  • Zhang Jinhe 2 ,
  • Yu Hu , 3, *
Expand
  • 1. School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Nanji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Nanjing 210023, China
  • 2. School of Geographic and Ocean Sciences, Nanjing University, Nanjing 210023, China
  • 3. Institute of Geographic Sciences and Natural Resources Research, CAS, Beijing 100101, China
* Yu Hu. E-mail:

Received date: 2022-02-27

  Revised date: 2022-04-05

  Online published: 2022-06-17

Fold

摘要

尽管旅游业被视为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SDGs）的重要工具,但很少有研究系统梳理相关文献,导致我们对该领域的研究进展和知识缺口不明确。文章以2015—2021年Web of ScienceTM数据库收录的82篇旅游类SSCI期刊文献为样本,旨在通过梳理旅游学术共同体对2030年SDGs的研究响应,揭示研究发展脉络与学术热点,并启发未来研究方向。结果发现：（1）旅游衔接2030年SDGs研究已得到旅游学术共同体的积极响应,总体经历了初期探索和快速发展两个阶段;（2）研究热点集中在旅游与消除贫困（SDG 1）、良好健康与福祉（SDG 3）、性别平等（SDG 5）、清洁饮水和卫生设施（SDG 6）、经济适用的清洁能源（SDG 7）、体面工作和经济增长（SDG 8）、减少不平等（SDG 10）、负责任消费和生产（SDG 12）、气候行动（SDG 13）、和平正义（SDG 16）等10个方面;（3）旅游业既是落实2030年SDGs的积极贡献者,但也面临诸多潜在挑战与外部威胁;（4）未来需重点拓展旅游衔接SDGs的研究框架,审视旅游对SDGs的贡献与挑战,厘清旅游影响SDGs的权衡与协同,观照旅游衔接SDGs的情境因素。

关键词： 旅游; 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 文献回顾; 未来议程; Web of ScienceTM数据库

本文引用格式

彭红松 , 刘晗 , 尚晓艳 , 钟士恩 , 章锦河 , 虞虎 . 旅游衔接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文献回顾与未来议程[J]. 中国生态旅游, 2022 , 12(2) : 220 -236 . DOI: 10.12342/zgstly.20220019

Abstract

Tourism is regarded as an important tool for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2030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SDGs); however few studies have systematically sorted out relevant research achievements, resulting in unclear research progress and knowledge gaps in this field. This study takes 82 tourism SSCI journals included in the Web of ScienceTM database from 2015 to 2021 as samples, and aims to reveal the research development context and academic hotspots by sorting out the response of the tourism academic community to the 2030 SDGs, and to have a glimpse of possible knowledge gaps and inspire future research directions. The results show that: (1) The research on SDGs connected with tourism in 2030 has been positively responded by the tourism academic community, and has experienced two stages: initial exploration and rapid development. (2) Research hotspots focus on tourism and no poverty (SDG 1), good health and well-being (SDG 3), gender equality (SDG 5), clean water and sanitation (SDG 6), affordable and clean energy (SDG 7), decent work and economic growth (SDG 8), reducing inequality (SDG 10), responsible consumption and production (SDG 12), climate action (SDG 13), and peace, justice and strong institutions (SDG 16). (3) Tourism is an active contributor to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2030 SDGs, but it faces many potential challenges and external threats. (4) In the future, it is necessary to focus on expanding the research framework for the connection of tourism to the SDGs, examining the contribution and challenges of tourism to the SDGs, clarifying the trade-offs and synergies that tourism affects SDGs, and paying attention to the contextual factors of tourism connection to the SDGs.

Key words： tourism; 2030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literature review; research agenda; Web of ScienceTM database

1 引言

可持续发展的思想自古有之。如“春三月,山林不登斧,以成草木之长;夏三月,川泽不入网罟,以成鱼鳖之长”,无不彰显古代先贤朴素的可持续发展思想。进入“人类世”以来,《寂静的春天》和《增长的极限》的问世唤起了现代可持续发展思想的觉醒。继而《我们共同的未来》《21世纪议程》及《联合国千年宣言》的达成,标志着可持续发展由思想理念上升为国际共识。2015年,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峰会通过《变革我们的世界——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下文简称《议程》）,提出涵盖经济、社会、环境三大领域的17项可持续发展目标（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SDGs）和169个具体目标[1]。《议程》旨在通过构建伙伴关系,于2030年前消除极端贫困、缓解不平等和不公正并积极应对气候变化,赓续和发展了千年发展目标,为人类、地球、繁荣、和平制订了雄心勃勃的行动计划和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作为世界上最大和增长最快的综合性产业之一,旅游业对全球经济、社会与环境具有重大影响,因而对落实2030年SDGs至关重要。在《议程》中,旅游业被明确为落实SDG 8、SDG 12和SDG 14（即体面工作和经济增长、负责任消费和生产、可持续利用海洋资源）的关键环节[1]。世界旅游组织更将旅游业视为推动实现所有SDGs的关键工具[2],指出旅游业具有直接或间接促进所有17项SDGs的潜力[3]。例如,旅游业对消除贫困、减少性别平等、落实气候行动等SDGs的实现具有重要意义[4],反之,落实17项SDGs亦是塑造更公平、公正和可持续的旅游业未来的关键[5]。在此背景下,旅游公共部门、私营企业及其他利益攸关方高度关注2030年SDGs,并采取了积极措施提升旅游业可持续性,为旅游业促进SDGs的实现提供了宝贵的实践经验[2]。
基于特定的学科视角（如地理学、环境学、生态学、经济学、管理学、心理学、社会学和旅游学）,旅游学术共同体积极响应2030年SDGs,呼吁从根本上重新思考SDGs语境下旅游研究的议题和框架[4]。然而,学术界对旅游业在落实SDGs进程中的角色和前景,尚存在较大争议：一类观点强调旅游业的可持续性,认为旅游业是可持续发展的化身,并具有促进经济、社会、环境方面SDGs实现的潜力[6];另一类观点则反思旅游业的不可持续性,指出我们夸大了旅游业促进可持续发展的潜力,忽视了旅游业在落实SDGs中面临的挑战和威胁[7-8]。后者强调,旅游业自身具有季节性、敏感性和脆弱性特征,同时置身于“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背景下运行,面临自然灾害、气候变化、经济波动、公共卫生危机、生物多样性丧失、区域与国际安全等的冲击,由此可能导致不平等、不公正和不可持续的问题。
文献述评对厘清研究脉络、发现知识缺口和指引研究方向具有重要意义。本文以2015—2021年Web of ScienceTM数据库收录的有关旅游衔接SDGs的文献为样本,通过系统梳理旅游学术共同体对SDGs的研究响应,揭示研究脉络与研究热点,管窥现阶段可能存在的知识缺口并启发未来研究方向,以期唤起旅游衔接SDGs研究的学术争鸣。

2 样本获取与分析

鉴于Web of ScienceTM数据库在英文数据库中较具权威性和代表性,故将其作为文献检索源。样本获取分两步进行：首先,选取“tourism/tourist”+“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为主题词,“English”为语种,“article/review”为文献类型,“2015—2021年”为检索期进行检索① (① 检索期起始于2015年9月25日（即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峰会通过《议程》）,截至2021年12月31日。),共获得491篇文献;其次,由第一和第二作者共同对所得文献进行人工遴选,剔除笔谈、信函、会议、社论材料、与主题关联度低及发表在非旅游类SSCI刊物（以2020版为准）上的文献。最终获得82篇旅游类SSCI期刊文献作为研究样本,包括78篇实证论文和4篇综述。
文献分析发现,自《议程》提出以来,旅游学术共同体积极响应SDGs议题,相关研究总体经历了初期探索（2015—2018年）和快速发展（2019—2021年）两个阶段（图1）。从研究主题看,主要集中在交叉SDGs、整体SDGs、性别平等（SDG 5）、气候行动（SDG 13）、促进目标实现的伙伴关系（SDG 17）、减少不平等（SDG 10）、和平正义（SDG 16）、无贫穷（SDG 1）、体面工作和经济增长（SDG 8）、负责任消费和生产（SDG 12）等方面（表1）。从所载刊物看,主要发表在《可持续旅游杂志》（Journal of Sustainable Tourism）（40篇）、《旅游管理透视》（Tourism Management Perspective）（12篇）、《旅游研究纪事》（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6篇）和《旅游管理》（Tourism Management）（5篇）等刊物,个别零散地发表于《旅游业当前问题》（Current Issues in Tourism）（3篇）、《旅游研究杂志》（Journal of Travel Research）（2篇）、《接待与旅游业管理杂志》（Journal of Hospitality and Tourism Management）（2篇）等刊物。从研究方法看,实证类文章以定性分析为主（49篇）,定量研究为辅（26篇）,前者包括访谈法、焦点小组法、话语分析法等,后者涉及数学建模、事件研究法、结构方程模型等,另有个别文章采用定性与定量结合的混合研究方法（3篇）。从研究区域看,主要聚焦欧美发达国家（24篇）、亚洲新兴经济体（16篇）、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及小岛屿发展中国家（12篇）。从研究者分布看,以瑞典Gössling团队、新西兰Hall和Scheyvens团队及中国章杰宽团队的工作较具代表性。
图1 2015—2021年旅游衔接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研究演化阶段

Fig. 1 Evolution stages of the literature about tourism connecting 2030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2015-2021

表1 2015—2021年旅游衔接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研究主题

Tab. 1 Topics of the literature about tourism connecting 2030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2015-2021

SDGs主题 篇数 SDGs主题 篇数
无贫穷（SDG 1） 4 可持续城市和社区（SDG 11） 1
零饥饿（SDG 2） 2 负责任消费和生产（SDG 12） 4
良好健康与福祉（SDG 3） 1 气候行动（SDG 13） 6
优质教育（SDG 4） 1 水下生物（SDG 14） 1
性别平等（SDG 5） 8 陆地生物（SDG 15） 0
清洁饮水和卫生设施（SDG 6） 0 和平正义（SDG 16） 5
经济适用的清洁能源（SDG 7） 1 促进目标实现的伙伴关系（SDG 17） 6
体面工作和经济增长（SDG 8） 4 交叉SDGs 18
产业、创新和基础设施（SDG 9） 0 整体SDGs 15
减少不平等（SDG 10） 5 总计 82
文献关键词高度概括了文献的核心内容。研究者可从高频关键词及其网络中探寻相关学术领域的研究重点和热点,把握研究脉络与发展方向[9]。基于此,本文进一步使用Citespace 5.3 R4软件中的关键词共现模块提取高频关键词,绘制出关键词聚类知识图谱（图2）。结果显示,样本文献可聚类形成无贫穷（SDG 1）、良好健康与福祉（SDG 3）、性别平等（SDG 5）、清洁饮水和卫生设施（SDG 6）、经济适用的清洁能源（SDG 7）、体面工作和经济增长（SDG 8）、减少不平等（SDG 10）、负责任消费和生产（SDG 12）、气候行动（SDG 13）、和平正义（SDG 16）等10个主题的热点集群,不同集群间亦呈现明显的交叉特征。基于此,下文针对以上热点集群展开述评。
图2 2015—2021年旅游衔接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研究关键词聚类图谱

Fig. 2 Keywords clustering graph of the literature about tourism connecting 2030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2015-2021

3 研究进展与启示

3.1 旅游与无贫穷（SDG 1）

贫困是困扰世界各国的普遍性问题,消除极端贫困则是2030年SDGs的第一要义。旅游业（特别是在发展中国家）一直被视为消除贫困的“灵丹妙药”。相关研究早期主要基于“有利于贫困人口的旅游（pro-poor tourism）”和“可持续旅游——消除贫困（sustainable tourism-eliminating poverty）”框架展开。后《议程》时代,旅游学术共同体转向使用定性分析、模拟仿真技术和计量经济学方法,关注旅游发展对贫困的影响。然而,研究结果出现了较大分歧：一类观点支持旅游发展通过经济增长的涓滴效应促进减贫[10],但由于低收入群体的受益度可能低于高收入群体,旅游促进减贫仍面临拉大贫富差距的挑战;第二类观点认为由于存在经济漏损和利润剥削,旅游发展会加剧贫困[11-12];第三类观点则发现旅游发展与贫困无必然联系,而是高度依赖情境因素[13]。
深究研究结果出现分歧的原因,部分在于研究方法、模型、指标、数据、案例等技术性因素的差异,但更多地归咎于旅游影响贫困议题的复杂性,涉及旅游类型、贫困属性、作用机制、情境依赖性、绩效与持续性等方面。鉴于此,未来研究可围绕以下5个方面展开：（1）理解贫困的多维动态属性。正如世界银行对贫困的定义,“贫困意味着缺少资本（如物质、人力、社会及环境资本）,缺少基本的资源（如食物、住所、土地）,缺少基本的基础设施（如教育、医疗、交通）,缺少发言权、权利和独立性[14]”。然而,现有研究大多基于贫困的经济维度切入,对教育、医疗、权利等维度关注不足。此外,贫困既是绝对的,也是相对的,其衡量标准应以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为依存动态变化。（2）揭示旅游影响贫困的复杂机制。探索风险、宏观经济（如经济增长、收入、税收、就业、投资、价格）和社会政治（如分配模式、治理质量、政治制度）等因素在二者关系中扮演的角色。（3）评估旅游减贫绩效。基于批判主义和后结构主义视角,采用准自然实验、双重差分法、计量回归模型、居民感知、案例研究等方法和视角[15],探索旅游促进减贫的潜力、贡献与挑战。（4）审视旅游促进减贫的持续性。采用纵向追踪调查方法,考察旅游减贫效应的演化规律,预防“贫困-减贫-返贫”的循环。（5）关注情境性因素。基于不同地理尺度、发展阶段、治理模式、政治制度等特定情境,尤其是发展中国家、民族地区和乡村地区案例,提炼旅游减贫的地方经验与模式。

3.2 旅游与良好健康与福祉（SDG 3）

健康和安全是影响游客目的地选择行为的关键因素,反之,旅游业发展和旅游活动开展又对健康和人类福祉具有多方面的影响。“变革旅游业”项目组指出,虽然旅游业在促进游客和当地社区的健康生活与福祉方面具有巨大潜力,但同时需防范风险,消除不良影响,并将旅游收入投资于高质量、人人都能获得和负担得起的医疗保健系统[3]。
基于此,学术界对SDG 3的研究响应主要围绕消极与积极效应两个方面展开：一类研究基于卫生、水质、流行病、环境污染及目的地卫生服务的可用性、质量等视角,关注旅游业发展对游客或本地居民健康和福祉的威胁[16]。例如,旅游业发展可能会加剧游客与本地居民对水、土地、医疗等稀缺资源的竞争,继而威胁本地居民的健康和福祉。另一类研究则关注旅游业发展对健康和福祉的促进作用,或旅游活动之于个体健康和福祉的益处[17-18]。一方面,旅游发展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会对健康和福祉产生连锁效应,旅游外汇和税收收入可用于投资健康、预防疾病、降低死亡率,进而增进人类福祉[2]。另一方面,在旅游（特别是自然旅游）情境中,接触自然可以让整个世界都变得亲近,进而对人类身心、认知和福祉产生重要影响,如改善健康、激发灵感、促进人际交往、增强社会凝聚力、增进人类福祉[19]。相比而言,对后者的研究相对不足,同时在研究视角、理论基础、研究对象和研究手段方面尚有一定的知识缺口待突破。
基于此,未来旅游衔接SDG 3研究可从以下4个方面拓展：（1）探索不同类型旅游活动对个体健康和福祉影响的差异。已有研究多关注自然旅游、生态旅游、探险旅游的健康和福祉益处[17],未来可扩展至医疗、度假、文化、宗教、主题公园和日常游憩等类型,并检验其健康与福祉效应的差异。（2）揭示旅游促进健康和福祉的微观心理机制。已有研究多采用宏观经济学理论解释旅游业发展对健康、福祉的积极影响,未来可借鉴心理学中注意力恢复理论、压力减少理论和亲生命性假说等,从微观尺度检验旅游活动（尤其是自然旅游）对个体健康的疗愈效应和幸福感的增益效应。其中,可重点引入感官体验、恢复性环境感知、自然联结、社会联结、社会资本、地方依恋、生活质量等构念,以揭示复杂的心理机制。（3）扩展研究对象。已有研究大多关注游客,而对社区居民和旅游从业者关注不足。未来需重视旅游业中弱势群体的健康和福祉问题,尤其需将大量的非正规就业者（如搬运工、挑山夫、临时工）纳入研究视野。（4）丰富研究手段。通过综合运用多学科研究手段,尤其是现代神经医学设备和心理学实验方法,提高研究信效度。

3.3 旅游与性别平等（SDG 5）

实现性别平等和增强妇女权能是SDG 5的核心内涵。其中,性别平等意指男女性在健康、教育、经济和政治等方面没有差别,常以相对差距衡量[20]。它不仅是一项基本人权,也是文明社会的重要标志。世界旅游组织指出,相比其他行业,旅游业在促进全球两性平等方面处于领先地位,全球有54%的旅游从业人员是女性[21]。旅游业已成为女性就业和女性企业家比例最高的部门之一,可通过就业和创收为女性赋权,帮助她们充分参与和领导社会的各个方面,进而实现性别平等[2]。
在女性主义社会政治思潮驱动下,学术界对旅游与性别平等的关系进行了初步探索,研究结果可大致分为两类：一类强调女性角色和增强妇女权能之于旅游业发展的重要性[22⇓-24]。例如,与男性相比,女性在促进社会福利、家庭和社区福祉方面发挥着独特作用,并更偏向树立环境价值观和减少温室气体排放[25]。另一类则反向证实旅游发展有助于促进性别平等。这类研究或基于社会学方法进行微观案例研究,关注旅游发展中妇女收入、就业、健康、教育、社会和政治等方面权利的变化,或采用定性比较分析和计量经济学方法进行宏观研究,检验旅游发展对性别平等的影响[26-27]。然而,也有研究呈现不同观点,认为旅游发展对性别平等的积极影响有限,甚至特定部门的性别差距（如薪酬、职业地位、劳动分工）在拉大[28]。
综观已有研究,虽然性别平等议题获得了大量的学术关注,但相比于社会学性别平等研究传统,旅游视域中的性别平等研究仍处于边缘地位[29],未来研究可从以下4个方面突破：（1）审视旅游促进性别平等的贡献与挑战。已有研究过分关注旅游业促进性别平等的优势,而忽视了女性面临的诸多现实障碍和结构性劣势,包括薪酬差距、暴力侵害、两性能力差异、社会文化偏见、政治参与欠缺和性别分工/歧视/冲突等。（2）揭示旅游与性别平等的相互作用机制。尽管有研究开始探索旅游与妇女权能、性别平等的关系,但较少深究其作用机制,尤其是宏观层面的因素（如经济、就业、教育、社会、政治与文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3）加强SDGs间的交叉研究。需将性别平等与清洁饮水和卫生设施（SDG 6）、体面工作和经济增长（SDG 8）相结合,尤其是与SDG 8中的“所有男女都有体面工作”子目标相结合进行交叉研究。此外,还可探索性别多样性、企业社会责任（尤其是增强妇女权能维度）对旅游企业经营绩效的影响,以衔接SDG 8中的“通过多样化经营,实现更高水平的经济生产力”子目标。（4）扩展宏观层面的研究。现有文献多基于社会学田野调查方法进行微观尺度的案例研究,据此洞见地方经验,然而这一研究范式高度依赖案例情境和研究者素养。未来需扩展宏观面板研究,增强结论的普适性。

3.4 旅游与清洁饮水和卫生设施（SDG 6）

水是维系社会经济发展的关键生产要素。旅游业作为重要的用水部门和典型的高耗水行业（尤其体现在度假地和酒店部门）[30],其用水大致包括4个部分：一是游客基本生活用水;二是游憩活动和设施用水;三是园林、景观灌溉和消防用水;四是食品、能源中包含的水,以及农业和野生动物观光用水[31]。
通过采取保障用水安全、提高用水效率、优化废水管理和促进污染控制的措施,旅游业在落实SDG 6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2]。然而,旅游学术共同体对此议题的响应相对不足,并主要集中在用水量评估预测、生态环境影响和水资源管理3个方面[32-33]。
针对SDG 6及其具体目标,未来可从以下5个方面进行研究响应：（1）建立水足迹“评估预测-效率测算-政策响应”的研究框架。采用水足迹评价方法[34],基于直接/间接水足迹、蓝水/绿水/灰水足迹、旅游产品/部门/企业/游客/旅游地等研究视角,按照“设定目标和范围-核算水足迹-评价水足迹可持续性-制定水足迹响应方案”的技术流程展开,以衔接SDG 6中的“提高用水效率”子目标。（2）重视水资源分配的公平性研究。水权是最基本的人权之一,为衔接SDG 6中的“人人普遍和公平地获得安全和负担得起的饮用水”子目标,需关注游客与居民、不同类型与地理尺度的旅游地、不同规模的旅游企业间的用水公平问题。（3）关注远程耦合框架下水资源利用的生态环境影响研究。尤其需重视旅游水足迹的生态责任空间转移现象。（4）扩展水资源管理研究。从虚拟水视角,识别并开发低耗水、高效益的入境客源市场,激励游客选择水资源充裕的目的地,以衔接SDG 6中的“水资源综合管理”子目标。（5）加强SDGs间的交叉研究。包括无贫穷（SDG 1）、良好健康与福祉（SDG 3）、性别平等（SDG 5）等。

3.5 旅游与经济适用的清洁能源（SDG 7）

能源消费是驱动社会经济发展的引擎,同时是导致碳排放和全球变暖问题的根源。世界旅游组织指出,旅游业是全球能源消耗的重要贡献者（主要来源于以跨洲际航空为代表的交通运输部门）,但也有促进能源减量化、清洁化和可再生化的应用前景[2]。近30年来,旅游情境下的能源议题在资源、环境与经济类文献中被大量讨论,但后《议程》时代旅游学术共同体对此议题的响应有限,并主要集中在能源消耗/足迹测算、能源效率评估和旅游发展与能源消耗、碳排放的关系3个方面[35]。
针对SDG 7及其具体目标,未来可从以下3个方面进行研究响应：（1）建立能源消耗/足迹“评估预测-效率测算-政策响应”的研究框架。在科学评估旅游地/旅游业/旅游部门/旅游企业/游客能源足迹的基础上,重点识别能源效率的决定因素,以衔接SDG 7中的“能效改善率提高一倍”子目标。其中,旅游业层面可考虑经济规模、技术进步、环境规制、能源结构与价格等因素,游客层面可考虑出行距离、停留时间、交通方式、旅行花费、旅游动机等。（2）重视能源分配的公平性研究。重点关注游客与居民、不同类型与地理尺度的旅游地、不同规模的旅游企业间能源分配的公平问题,以衔接SDG 7中的“人人可获得现代能源服务”子目标。（3）加强与经济增长（SDG 8）、气候变化（SDG 13）等SDGs的交叉研究。综合运用格兰杰因果、环境库兹涅茨、脱钩、生态效率、耦合协调度等理论模型[36],遵循“检验因果关系方向→识别EKC拐点/脱钩状态→评估生态效率强度→判定耦合协调阶段”的步骤分析旅游经济增长、能源消耗与碳排放的关系,并按照“方向调控→拐点/状态调控→强度调控→系统调控”的思路制定旅游业可持续发展政策。

3.6 旅游与体面工作和经济增长（SDG 8）

旅游业与SDGs 8及其具体目标紧密关联。世界旅游及旅行理事会指出,旅游业为全球提供了1/11的就业机会,并已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关键驱动力之一[37]。如图2所示,学术界对该目标的研究响应主要包括旅游与就业/体面工作、经济增长的关系两个方面[38-39]。
旅游与就业/体面工作方面。作为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旅游业通过为社会（特别是青年和妇女）创造就业机会促进SDG 8中的“通过可持续旅游创造就业机会”子目标。然而,现有研究大多关注旅游就业层面,较少深入至体面工作领域。未来可从以下3个方面展开：（1）明确体面工作的内涵。虽然国际劳工组织将体面工作定义为“有自尊和尊严,以及在自由的环境下安全、公平、高效和有意义地工作[40]”,但由于不同社会文化背景下的人们对体面工作的内涵存在理解差异,导致该概念的应用受限。未来应充分挖掘体面工作中体面和尊严构念的共性特征,并开发旅游情境下的体面工作量表。（2）审视旅游促进就业和体面工作的贡献与挑战。虽然旅游业具有劳动力密集的产业属性,但旅游从业者（特别是女性和非正规就业者）面临着工资低、职业地位低、性骚扰、性别歧视、工作季节性、流动率高、身心素质要求高等方面的挑战[41]。此外,随着自动化、机器人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应用,还需关注其对旅游就业和体面工作的影响。例如,技术应用既可能会削减旅游业对劳动力的需求,反之也具有创造新就业机会和促进体面工作的潜力[42-43]。（3）关注旅游情境下体面与不体面工作的影响。尤其是对员工满意度、服务质量、职业认同、离职意向和顾客抱怨、满意度等的影响。
旅游与经济增长方面。旅游发展促进经济增长假说（tourism-led-growth hypothesis,TLGH）是旅游经济学领域的经典研究议题,也是制定旅游驱动的发展政策的理论依据。然而,现有研究结果仍存在一定分歧[39]。多数研究支持TLGH成立,发现旅游发展通过就业、税收、外汇收入、基础设施投资、人力资本开发、企业绩效提升、跨部门经济联系等渠道促进经济增长,但也有部分研究认为经济增长驱动旅游发展、二者相互促进或无因果关系。研究结果的分歧根植于二者关系的复杂性,未来可从以下3个方面进行拓展：（1）重视经济漏损。在测量经济增长时,已有研究大多未考虑漏损问题,由此可能导致研究结果偏离实际。（2）探索真正的因果关系。检验TLGH最常用的方法是协整检验和格兰杰因果检验,然而格兰杰因果关系成立并不等于存在实际的因果关系,只能说明某个序列有助于准确预测另一序列,是否呈因果关系需综合相关理论、模型和经验判定。（3）检验二者关系的情境依赖性。考察不同旅游类型（如国内与国际旅游、乡村与城市旅游）、发展阶段（如发达与发展中国家）、地理尺度、经济体规模等情境下二者关系的差异,以发现更加稳健和更有针对性的结果。

3.7 旅游与减少不平等（SDG 10）

不平等是制约全球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因素,减少国家内部和国家之间的不平等已成为2030年SDGs的核心要义。世界旅游组织指出,旅游业可以成为减少不平等现象的有力工具[2]。
近10年来,旅游经济研究已逐渐从关注经济增长、减贫的议题扩展至收入不平等领域[44]。相关研究主要从收入不平等视角切入（涉及区内和区际两个层面）,探讨旅游发展对不平等的影响。然而,研究结果出现一定分歧。第一类观点认为旅游发展减缓了不平等[45-46]。通过发展入境旅游,旅游业已成为发展中国家融入全球经济的有效手段,从而减少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间的经济差距。在国家内部,旅游业通过促进城市更新和欠发达地区发展来缩小区域经济差距,减缓居民收入不平等。第二类观点认为,由于旅游资源禀赋的地域分异和旅游收入在群体间分配不公,旅游发展加剧了不平等[47-48]。与此类观点类似的结论还有,从北方国家到南方国家旅游不仅没有缩小南北差距,反而是“新殖民主义的一种探索形式[49]”或“休闲帝国主义[50]”。第三类观点则发现旅游发展与不平等具有非线性关系（如库兹涅茨曲线关系）[51-52]。
混合的研究结果容易使研究者产生困惑,其根源往往可归咎于旅游影响不平等的复杂性和情境依赖性。未来可从以下4个方面拓展：（1）厘清不同旅游类型对不平等影响的差异。如检验国内与国际旅游、城市与乡村旅游对不平等的影响及其分异。（2）重视区际经济不平等层面的考察。基于收敛假说、增长极理论和旅游溢出效应等理论框架,将旅游对不平等的影响研究从区内收入不平等维度（通常使用基尼系数为代理变量）拓展至区际经济不平等维度（如城乡间、地域间）,进而检验旅游发展是否有助于缩小区域经济差距。（3）揭示作用机制。如考察城镇化、经济增长、贸易开放、产业结构、房地产发展、外国直接投资、交通基础设施等因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4）兼顾宏观面板研究与个案深入研究。基于面板数据,检验不同地理尺度、资源禀赋、经济体体量、发展阶段与模式下旅游对不平等的影响,发现共性规律。同时,重视对发展中国家的典型个案研究,探索旅游发展影响不平等的地方经验。在中国共同富裕和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还可聚焦回答旅游发展是否缩小了省域经济/居民收入/生态效率差距、乡村旅游发展是否缩小了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出境旅游是否促进了国际贸易平衡等关键问题。

3.8 旅游与负责任消费和生产（SDG 12）

旅游业采用负责任消费和生产模式在促进全球向可持续转变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2]。同时,SDG 12又与清洁饮水和卫生设施（SDG 6）、经济适用的清洁能源（SDG 7）和气候行动（SDG 13）紧密关联,共同影响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实施。
基于生产者与消费者的视角,旅游情境下的资源环境研究议题（包括资源与能源短缺、环境退化、全球变暖等）可大致分为两类：一类从生产者视角,采用环境影响评价法、生命周期法、足迹分析法等评估旅游环境影响,旨在通过技术进步与管理变革促使旅游环境影响最小化和经济效益最大化[53];另一类从消费者视角,关注负责任的环境行为及其驱动因素,强调通过对环境行为的管理与调控提升旅游业的可持续性[54⇓-56]。相比而言,前者多于后者。诚然,环境问题的解决依赖清洁生产,但环境问题本质上是人文问题,如果没有实现对人类的自我认识,就不可能提出长久有效的解决方案[57]。因此,推进旅游领域负责任的环境行为研究对落实SDG 12及其关联SDGs具有重要意义。
负责任的环境行为（environmentally responsible behavior）一般可与可持续行为、环境友好行为、环境关注行为、绿色生态行为、亲环境行为等术语通用[58]。其本质是一种负责任的消费行为乃至亲社会行为。已有研究主要基于归因、唤醒、认知失调、地方依恋、理性行为、价值-信念-规范等理论解释其驱动力,涉及认知、态度、规范、道德、情感、情境等层面[58],但仍存在驱动因素单一、理论视角局限、测量方法偏误等问题。基于此,未来研究可关注以下3个方面的议题：（1）重视情感层面的驱动因素。理性驱动因素在负责任的环境行为研究中一直占据主导地位,然而有研究开始反思这一问题,指出情感因素比理性、道德因素的解释力更强[59]。未来可重点关注积极情感（如爱、愉悦、兴趣、快乐、自豪、敬畏、感激、同情、同理心）和消极情感（如恐惧、生气、悲伤、愧疚）方面的驱动力,以弥合态度与行为的差距（attitude-behavior gap）。（2）整合现有理论框架。已有研究多局限于单一的理论视角管窥环境行为的驱动力,然而,考虑多维因素并整合理论框架有益于揭示复杂机制,并扩展现有理论的边界。（3）厘清行为意愿与真实行为的差距。环境行为的测量包括行为意愿和真实行为两种方式。已有研究大多基于行为意愿/承诺测量环境行为,较少涉及真实行为,但行为意愿不等于真实行为,反而存在转化的鸿沟[60]。未来采用实验设计的方法测量真实行为或可克服此局限。

3.9 旅游与气候行动（SDG 13）

气候变化是人类面临的最大的环境挑战之一。旅游业传统上被视为无烟产业,但在促进社会经济发展的同时,其碳排放问题亦备受关注[61-62]。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特别报告认为,旅游活动是全球气候变化的重要驱动力之一[63]。世界经济论坛报告显示,旅游业主要通过消耗化石能源和排放温室气体影响气候变化,并对全球温室气体排放负有5%的责任[64]。然而,旅游业不仅是气候变化的重要驱动因子,也反向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和威胁。
从样本分析结果看,已有研究对此议题的响应较充分,主要涉及旅游业碳排放/足迹评估、气候变化对旅游业的影响、气候变化的旅游业减缓与适应等3个方面[65⇓⇓-68]。其中,评估研究是主流,而影响、减缓与适应研究相对薄弱[69]。基于此,未来研究可尝试从以下4个方面拓展：（1）重视碳的空间转移测度。在完善碳排放统计核算体系（涉及温室气体类型、系统边界、评估方法、具体参数）的基础上,重点关注旅游业碳排放/足迹的空间转移现象,以明确责任分担义务,促进区域协同。（2）深化气候变化的影响研究。包括气候变化对供给端旅游资源（如冰雪、海滨、海岸与海洋旅游资源）的影响,气候变化对消费端旅游需求的影响,气候变化对旅游业可持续性与脆弱性的影响。（3）加强减缓与适应研究。采用兼顾公平与效率、碳源与碳汇的视角,探索全球、国家、区域、产业、部门与企业等不同层面的减排潜力及减排路径。考察“双碳”目标情景下,碳税、碳交易、碳金融和碳补偿等管理政策工具的效应。（4）深化SDGs间的交叉研究。分析旅游业碳排放与能源消耗（SDG 7）及其“增加新能源利用”子目标、经济增长（SDG 8）及其“提升技术效率”子目标的关系,探索协同发展路径。

3.10 旅游与和平正义（SDG 16）

和平是一个跨学科多维概念。在已有研究中,Galtung提出的积极与消极和平概念框架应用最为广泛[70]。其中,消极和平特指没有战争和暴力冲突,而积极和平（即社会正义）是一个更加正面的概念,表示和谐、正义、公平等理想的精神状态和社会状态。Haessly则基于跨学科的视角重新定义和平,认为和平涉及保障人权,促进平等与公正,关心共同利益、全球安全和生态可持续性[71]。
世界旅游组织宣称,旅游业是增进国际理解、促进和平与社会正义的重要力量[2]。然而,旅游学术共同体多关注经济、环境方面的SDGs,对社会层面的SDGs（如SDG 16）的研究相对不足,同时研究结果也存在一定争议。功能主义理论（如接触理论）的支持者认为,旅游发展有助于减少犯罪、增进跨文化理解和社区凝聚力、减少爆发冲突的可能性,进而促进和平[72]。冲突理论学派则质疑旅游促进和平的有效性,认为旅游业只是和平的受益者,而不是和平事业,即和平环境仅是旅游发展的必要条件[73-74]。
研究结果的分歧可能来源于旅游与和平互动关系的复杂性。鉴于此,未来旅游衔接SDG 16研究可从以下3个方面展开：（1）重视和平概念的跨学科多维内涵。由于已有研究主要基于消极和平的维度考察旅游与和平的关系[73],较少扩展至积极和平乃至更广泛的跨学科维度,因此可在科学界定和平概念的基础上扩展现有研究。（2）应用新功能主义理论框架审视二者关系。与功能主义理论和冲突理论不同,新功能主义理论采取了“折衷”的观点,认为旅游对和平而言是把双刃剑,同时关注二者相互作用中的权力与对抗[75],为全面、深入理解二者关系提供了良好的分析框架。（3）重视二者关系的情境依赖性。探索不同旅游情境和特定社会、经济、文化、政治背景下二者的关系及其差异,前者涉及边境旅游、宗教旅游、红色/黑色旅游等,后者包括旅游业发展水平、利益相关者合作、居民收入水平与参与度等。

4 未来议程

尽管上文述评了旅游学术共同体对特定10个SDGs的研究响应,但无法在宏观上启发未来研究的方向。因此,本文基于整体视角,进一步展望旅游衔接2030年SDGs研究的未来议程。具体包括以下4个方面。

4.1 拓展旅游衔接SDGs的研究框架

（1）扩展研究响应的范围。如前文所述,现有研究的热点集中在旅游与无贫穷、性别平等、清洁饮水和卫生设施、体面工作和经济增长、减少不平等、气候行动、和平正义等10个方面的SDGs,未来还需拓展至可持续城市和社区、水下生物、陆地生物等其它SDGs。（2）关注旅游衔接SDGs的复杂性及其相互关系的非线性特征。一方面,作为世界上最大和增长最快的跨部门经济活动,旅游业利益主体多元,活动类型多样,影响复杂广泛,反之,SDGs的内涵与维度亦是多维、动态和被建构的;另一方面,旅游与SDGs的关系具有双向的非线性特征,而不是单向的、线性的。例如,旅游业发展有助于减少不平等,但严重的不平等可能导致社会不稳定,继而对旅游业产生负面影响;旅游业是气候变化的重要驱动力,但也反向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与威胁;和平环境是旅游业发展的重要社会政治基础,相反旅游业可能仅是和平环境的受益者,而不是和平事业。（3）构建多学科综合研究体系。旅游衔接SDGs是一个宏大的研究议题,整合多学科的视角、理论、方法与技术有益于促进知识溢出,产生理论贡献。此外,兼顾宏观面板研究、个案深入研究及定性、定量结合的混合研究也有助于形成更全面的观点。

4.2 审视旅游对SDGs的贡献与挑战

在衔接SDGs研究议程中,未来需辩证地看待旅游业的角色与作用。（1）承认旅游业是落实SDGs的积极贡献者,并具有直接或间接地促进经济、社会、环境方面SDGs的潜力[6]。例如,旅游业有助于减少贫困、增进社区福祉、推进性别平等、刺激经济增长、缩小收入差距、促进文化交流等。（2）关注旅游业在落实SDGs中面临的诸多潜在挑战和外部威胁,及由此导致的不平等、不公正与不可持续问题。这些挑战和威胁来源于：旅游业自身是一个具有季节性、敏感性和脆弱性的经济部门;全球旅游业置身于“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背景下运行,其本质特征是权力不平等、劳动力剥削以及获取自然与人力资源的挑战;旅游业受到自然灾害、气候变化、经济波动、公共卫生危机、生物多样性丧失、区域与国际安全等因素的强烈影响。

4.3 厘清旅游影响SDGs的权衡与协同

从总量上看,旅游学术共同体对特定SDGs予以了充分的研究响应,但较少涉及整体和交叉的SDGs,导致难以为研究者提供更多宏观层面的启发。然而,17项SDGs兼顾了经济、社会和环境3个方面,是相互关联和不可分割的[1]。因此未来需关注SDGs的整体与交叉分析,并厘清旅游业影响SDGs的权衡与协同效应。（1）加强旅游业对不同SDGs影响的权衡分析。如在17项SDGs中,部分SDGs直接关注环境层面（如陆地与水下生态系统、生物多样性、气候变化）,部分SDGs则关注引起环境变化的社会经济驱动力（如能源与水的使用、粮食生产与消费、城市化）。然而,气候变化既会阻碍其他环境目标的实现,又可能制约消除贫困、促进健康与福祉等社会经济目标[76]。又如旅游发展有助于减贫,但同时可能会加剧收入不平等[77]。（2）重视旅游业对不同SDGs影响的协同效应。例如,只有推进性别平等（SDG 5）,才能在体面工作和经济增长（SDG 8）方面取得进展,而推进无贫穷（SDG 1）、良好健康与福祉（SDG 3）和可持续城市和社区（SDG 11）又均依赖于经济增长（SDG 8）[78]。构建有效的伙伴关系（SDG 17）是实现其他所有SDGs的重要基础[79]。

4.4 观照旅游衔接SDGs的情境因素

虽然17项SDGs是广泛而全面的,并宣称其具有全球普适性优势[1]。但世上并不存在普适标准,同时SDGs也因忽略了地方与外生的情境因素而受到批评。未来需重点观照旅游衔接SDGs研究中的情境因素,在内外部因素及其交互作用中“解构”二者关系。（1）置旅游衔接SDGs研究的进步于地方。旅游业多元利益主体的诉求具有差异性,国家要生态,地方要发展,企业要效益,居民要生计,游客要满意,因此需综合多元利益主体视角,兼顾SDGs的国际议程和地方实践（如发展的优先事项、制度环境、文化背景、治理质量）进行相关研究。还需重视对最不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新兴经济体及具有特定社会文化背景的国家集团的研究,提供典型的、可借鉴的地方经验。（2）关注新兴情境因素对旅游、SDGs及其相互关系的影响。重点解析共享经济[80]、技术变革（如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信息与通讯技术）[81-82]、公共卫生危机（如COVID-19）[83]对旅游衔接SDGs带来机遇和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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